2008年2月23日 星期六

蛇 96/12 秋仙



我口渴了,拿起水杯喝水,才喝完,竟然發現,哦!不是!是記起,好像也不是這個說詞,總之,水杯裡有一條小小發亮的小黑蛇,小蛇?對!我把牠喝下去了。雖說小時候住在鄉村田間,蛇不算是多麼稀奇,我還是怕蛇,我阿母就說如果看見、夢到蛇的話,要去拜土地公。這水杯是常用的沒柄的小茶杯,白底、外緣有少許青花,平常我既不喝茶也不喝咖啡,透明的水裡有一條小黑蛇,夠清楚的,我居然還喝下去,不可能的啊!水杯裡有一條蛇!噁心極了,天啊!我想吐!吐不出來!怎麼辦?
下午去看婦產科,醫生看完檢驗報告,告訴我:「恭喜你懷孕了!」。我模模
糊糊地想起昨夜的夢,我口渴了,拿起水杯喝水…,還有久遠的其他。

嘉南平原上有許多灌溉渠道,我們管那大的叫做大圳,秋冬的季節裡,圳裡頭滿是鬆軟的沙子,鄉村孩童,不論男孩女孩個個身手矯捷,我和外婆林家村的一群表兄弟姐妹毫不遲疑地衝上又高又陡的圳堤,頂多趁勢抓住一旁的雜草就能翻進翻出地玩鬼抓人。不知道誰從一旁的竹林裡高喊出有百步蛇,大夥兒沒命地往村子跑,我一面跑心裡頭害怕地一面數一、二、三…,不知聽誰說,若是看見百步蛇跑一百步就會死掉,我慌張到忘記了究竟數到多少步?很擔心我就快要死掉了嗎?還沒上學的我只聽其一不知其二,不懂那是遭遇毒蛇咬傷的獲救關鍵時刻,更不能在被毒蛇咬傷之後狂奔,以防止蛇毒加速擴散。

我有個傻表姊,名字叫做麗燕,口齒不太清楚,不客氣的親戚鄰居直呼傻麗燕。傻表姊總是邀我背上竹簍,有時則加上小鋤頭外出撿拾些什麼,採收過後的甘藷田裡很快地便冒出嫩芽,土地裡頭便可能又長出小甘藷,鬆軟潮濕的沙壤裡會有掉落的花生,若是要撿拾稻穗,那就要在已經過打穀機去榖粒的稻桿堆中翻找,這都是麗燕敎我的,就連那一天,稻草堆上一條不知名字的蛇涼涼地滑過我的腿,也是麗燕一直安慰我不要害怕。

想盡辦法要賺錢的阿母買回一隻懷孕的母羊,牠也果真不辜負阿母,順利地產下一隻跪著吃奶的小羊。我和兩個弟弟負責牽羊去村子外吃草。小羊依偎著母羊在野地裡悠哉地吃草,我們像野放的牛,和其他牧牛羊的村童追著玩,直到一條不知從哪裡竄出來的雨傘節現身,成為人多勢眾的我們追趕的目標,牠黑白分明的游移像我們頭上的日頭及濃密的樹蔭,又神乎其技地在我們眼前消失。我們的羊不見了,牠們逛到加油站享受花台上的花草美食,加油站的阿伯拴住牠們,對著玩瘋了的我和弟弟,恐嚇不還,直到我們哭著跪地求饒,才讓我們牽回阿母寄予賺錢厚望的羊。

我是四年級後段班,小時候住在向姑婆租來的房子,麻竹作為樑柱,牆壁是黏土加米糠外邊抹上白石灰,牆上掛著藥包,有誰發燒、頭痛、牙痛,阿母從中拿藥包給他服用,看醫生是太昂貴了。為了避免傳染頭蝨,男孩乾脆剃光頭,女孩帶一條大頭巾到學校,勞煩老師在我們頭髮施藥粉,回家再洗頭,有一種排列細密的髮梳可以把頭蝨篦出來。若是臭頭爛耳、手腳長膿瘡,有偏方治療,阿爸就是拿烘焙過磨好的蛇粉哄我們孩子當作是魚鬆、肉鬆配著稀飯吃,後來我們知道那是蛇粉,我的腦子裡除了繞成好幾圈斑爛的蛇餅之外,更多是綁掛在竹竿上、被拉直後接著開膛剖肚的蛇,老闆拿著一只碗接住滴落的殷紅,還要挖出珍貴的膽,然後放在酒水裡面。萬華出名的蛇店曾經吸引大批觀光客,我去過萬華很多次,但是都沒有去蛇店。現在我低頭,還可以在兩個膝蓋上找出小時候長爛瘡癒合的痕跡,十多個呢!

現在住的房子,位於象山下,我和鄰居經常性地在屋後外牆水溝邊噴灑石灰。那天下班回到家門口,一條小龜殼花盤坐在大門正中央,雖然只有我的小指頭一般的腰身,我不敢踏進家門,在門口徘徊,隔鄰的胡太太發現了,拿出她家的石灰對著小龜殼花灑上一圈,原本蜷曲的牠憤怒地抖動著、吐出紅色的警告信號,我不由自主地尖叫,胡太太拿出一支細竹條,一下接一下地落在牠身上,直到那三兩個圓圈不成形癱在地面。謝過鄰居,進入屋子,小龜殼花的印象至今還一直停留著。

秋仙9612

沒有留言: